《玩家》玩出人藝新京味兒
首演前首輪14場門票就已基本售罄;連日來天天都有觀眾到處求票;每晚22時40分才結束的三個多小時大戲,無人退場,謝幕時滿堂叫好……這就是正在首都劇場上演的北京人藝今年唯一一部原創大戲——由京味作家、原北京晚報記者劉一達編劇,北京人藝院長任鳴導演,馮遠征、閆銳、楊佳音、梁丹妮、王剛等北京人藝實力派演員主演的京味大戲《玩家》。一位老觀眾看完之后,激動地感嘆道:“京味兒大戲又回來了!這是給咱老百姓看的戲!” “北京話十級大測試”一般的臺詞 《玩家》媒體場演出安排在了8月24日,正是老舍先生逝世50周年的日子。老舍先生可謂是京味兒話劇的開山鼻祖,他的經典名劇《茶館》無論是語言、結構,還是對人物的塑造、對時代的刻畫,不僅讓歷代觀眾為之癡迷,也是后代戲劇人不斷學習的榜樣,當代不少戲劇作品都有對《茶館》致敬之意。《玩家》也不例外,編劇劉一達說自己就是按照《茶館》的形式設計《玩家》的,“三幕戲,三個不同的時代,一群搞收藏的玩家,既有老一代,也有新一代,分別代表不同身份的人在三個不同時代背景中的生存方式和命運。” 從小就泡在北京胡同大雜院,和四九城三教九流打交道,有著豐富人生閱歷和寫作經驗的劉一達,二十多歲時便已經能嫻熟運用北京土話,至今創作出版了十多部長篇小說、40多部紀實文學、散文、隨筆,如今這部“十年磨一劍”的話劇劇本處女作,更是如同一席北京文化的盛筵,讓老北京打心眼里覺得親切痛快,外地人則是滿心的好奇與驚喜。 由于故事貫穿上世紀80年代、90年代和當今21世紀三個時代,人物從穿著、語言到做派,都帶有濃郁的北京特色和時代氣息。當年用糧票換鋁鍋,用外匯券買彩電;如今“手串佛珠盛行”……各種日常生活細節,展現給人們的,是一幕幕北京人生活習慣和思想觀念的轉變。“玩意兒、傻帽兒、幺蛾子、逗悶子、拔份子”……相當于“北京話十級大測試”的地道京片子,從北京人藝演員的口中密集而出,對于觀眾來說簡直是太過癮的語言藝術。撿漏、砸漿、打眼、走眼、灑金、洗貨;“什么是古玩,一手進一手出,搗騰著玩,古玩;什么是古董,不搗鼓不懂,一搗鼓就懂,古董。”“月亮的背面就是黑暗,每一樣東西都有背面,只看你想不想看。”“做事情只有兩種結果,一種是笑話,一種是神話。”……專業講究的行家術語,精辟幽默的俗語雙關語歇后語,富有禪意的哲理金句,處處體現著中華文化和中國語言藝術的博大精深。 收藏世界里不同的“爺” 《玩家》圍繞著京城大玩家靳伯安祖傳的元青花瓷瓶展開。一個承載著靳家血淚的瓶子,一個40多年沒人見過真容的瓶子,成為玩家之間一個傳說。上世紀80年代后期,收藏在民間不斷升溫,京城的新老玩家為爭奪稀世藏品,展開了心術與智謀的明爭暗斗……師徒之間的互相承擔,父子之間的摩擦沖突,對手之間的勾心斗角,人的情感與命運,在瓷器和人心的真真假假中跌宕起伏。終了,八十八歲大壽白發蒼蒼的靳伯安一句“有錢沒眼、有眼沒錢、有錢有眼還要有緣”,道盡了古玩界的辛酸與天機。劇終,隨著一聲鏗鏘有力的“沒緣吶”,錘起錘落,碎瓷片滾落一地,驚心動魄的碎裂聲,滌蕩著一個真正的玩家去偽尋真的決心,也留給人們無盡的哲思…… 劇中,馮遠征扮演的大玩家靳伯安是位出身收藏世家的“爺”,他玩收藏,玩的已經不是東西,而是文化,是學問,是哲理,是境界。什么東西拿到他眼前,他只抬眼一看,心中就已了然。夠了一眼,再上手,手頭不對,真假自然斷定,但面上全不流露,解釋起來也是點到為止,給人留面兒。這就是北京的“爺”,有里有面兒,讓人敬重。 閆銳扮演的齊放,是有著老北京傳統的新一代北京玩主兒,癡迷上了收藏,不惜傾家蕩產。年輕時性情外露,好惡真假全在嘴上臉上,但其實往往分不清真假。經歷了慘痛教訓,人生有了積淀,終于將“笑話”玩成了“神話”,成了享譽京城的大玩家;最難得的是,心中看重的,是比“玩意兒”更重的情義。 而楊佳音扮演的寶二爺則完全是另外一種“爺”,他愛的不是古玩而是金錢,每個年代都能找到坑蒙拐騙的門路,到處招搖撞騙從中漁利,他把自己包裝成有著顯赫身世的王爺后代,還給自己起名“愛新覺羅毓寶”,其造型夸張,舉止浮夸,滿嘴“跑火車”,各種歪理邪說,但卻串聯起劇中所有情節和人物,表演極為出彩。和他相比,原本真有著清朝皇室背景的壽五爺,則落魄失意得多,曾經“見過、用過”的沒落貴族,甚至要靠賣偽作“殺熟”維生。這也是兩種典型的北京人代表。 臺上唯一滿口外地方言的,是班贊扮演的魏有亮,這個原本只是在北京收破爛兒的外地小木匠,當年甚至把涮羊肉的火鍋當成“周朝的鼎”;但卻靠著一幅八大山人的假畫起家撈到了“第一桶金”,又憑著用心和“勤勞的一雙手”,最后竟然也成了開古玩店的大老板。 有因為“玩”而風生水起的,也有因為“玩”而家破人亡的,閆巍扮演的王小民,一輩子就想“撿漏”,結果好不容易得著個好東西,賺了兩千元,但后來看到竟然在拍賣行賣了上百萬,立馬瘋了心變成了神經病,抱著垃圾桶非說是青銅器…… 生動的語言,鮮活的人物,讓不少人藝的老戲迷看完《玩家》后都說:“人藝的青年演員,在這個戲里立起來了。” 京味兒最重要的是精神和情懷 從最開始強調京味語言和收藏知識,到后來更注重人物命運和其中深意,劉一達寫《玩家》磨了十年,改了12稿,最終寫的其實已經不是收藏,他說:“為什么要寫這部戲?我做了認真的思索,現實生活中,人們都在追求一種真實的美,玩家玩的過程實際就是辨別真與假,那么什么是真實的?我們該如何追求真實的東西?真實的意義又何在呢?《玩家》這部戲其實就是要告訴人們這個看似簡單又很深刻的命題。” 《玩家》的導演任鳴是北京人藝特別擅長執導京味話劇的導演,身為北京人,他對排京味兒作品充滿感情,他認為“京味兒,最重要的是一種精神,一種情懷。”他希望以自己的方式,用戲劇在舞臺上記錄北京。在他看來,《玩家》的主題無論過去、現在還是將來,都具有普世價值和長久的寓意,有著超越收藏、超越玩家的形而上的精神內涵。正如全劇最后一句臺詞:“把假的都砸了,真的就來了!”明白了其中深意,才算看懂了《玩家》。 曾經在北京市朝陽區分管文物多年的北京戲劇家協會副主席李龍吟,對這樣一部通過“玩家風云”表現“京味兒”的作品非常認可,他說:“以老舍先生開創的京味兒話劇一直是北京人藝的看家本領。老舍先生去世后,北京人藝仍然堅持演 北京的地兒,北京的事兒,北京的人兒,北京的味兒 。北京的地兒,北京的事兒,北京的人兒都好擺布,弄出北京的味兒就是真功夫了,北京什么味兒,文字還真不好表達,進了劇場看了戲,你才能體會到:北京的味兒,回來了。《玩家》,這是紀念老舍的戲,這是老舍的傳承人獻給北京觀眾的戲,是劉一達和北京人藝堅持京味兒話劇的結晶。任鳴作為院長,作為導演,一直堅持這一點,不簡單。” 本報記者 王潤 J069 王祥攝 鏈接 “玩家”一詞來自《北京晚報》 “玩家”一詞,現在雖然被廣為使用,但直到本世紀初時,這個詞還無法在《現代漢語詞典》、《北京土語詞典》等詞典中查到。它的由來,其實源自該劇的編劇劉一達。 上世紀90年代,劉一達在《北京晚報》上發表報道《京城“四大玩家”》,一時反響熱烈。不過,對于他創造出來的“玩家”一詞,專家有不同意見。中國社科院一位研究員還特地約他到社科院,辯論了一下午。 劉一達認為,解決了溫飽之后,怎么活著成了人們生活的第一要務。而“玩”,實際上就是人在怎么活得更好上做文章。上世紀90年代以后,收藏熱逐漸升溫,人們玩的東西也越來越多,越來越講究。“當一個人玩到一定水平,玩到一定境界,就可以稱之為 家 。這就是玩家的出處。” “玩家”一詞來得有趣,寫玩家可就未必有趣了。《玩家》的劇本創作歷時10年,先后經歷12稿。 |